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作品相關 (1)

關燈
=================

書名:抗癌十年

作者:楓子笙

文案:

本書主人公們大部分都是80年代出生的小鎮青年,成年後她們在省會這座“大城市”裏學習、工作。

這裏有她們略略卑微的小情小愛;有他們不知所措的“錯誤選擇”;有他們費勁全力的苦苦掙紮;也有他們窮盡自己的相互救贖。

本書沒有可歌可泣的“高大上”愛情,有的只是各種沒有“政治正確”的選擇。雖然很多段愛情故事只有大概,但你會看到真實!看看唄!

內容標簽: 都市情緣 虐戀情深 邊緣戀歌 因緣邂逅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任微 ┃ 配角:劉子果,肖軍,童皓宇,裴樂 ┃ 其它:

==================

第 1 章

“鈴鈴鈴......”只響了5秒鐘,任微就準確的找到了鬧鐘的位置,關停了還想繼續撲騰的它,任微看一眼身邊熟睡寶貝女兒的被子,簡單疊一下自己的被子,然後利落的起身下床,扣上加絨家居服的扣子,出門並輕輕的關好臥房門,她來到客廳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。

任微看著窗外的朝陽瞇著眼笑,今天是女兒3歲生日!腦中再重覆一下自己今天的安排:先給老公煮好粥和雞蛋,洗好水果和酸奶一起放到老公包裏,千萬催促老公中午早點回來(劉子果請了半天的假)。

送老公出門後,給女兒煮面打荷包蛋,吃完早飯帶女兒在園區裏玩兩個小時,中午給女兒煮前天包好的餃子,然後抱著女兒早點午睡,下午坐老公車帶孩子去超市樓上的淘氣堡玩,老公看女兒的時候,自己去超市給孩子買些低糖少油的零食,再買些蔬菜、水果、生活用品。

東西放車上後趕快打車去取生日蛋糕;等女兒玩累了開車回家做晚飯,燒老公最喜歡的紅燒肉鵪鶉蛋,煮女兒最喜歡吃的雞尾蝦。然後好好布置桌子,三個人開始幸福的生日晚宴......想到這任微又笑了起來,並加快了腳步去廚房燒上了水,再去衛生間......

多年以後任微回想起2012年12月28號那個普通清晨的笑容,還是會能感受到自己當時那種為人妻為人母的滿足,還是會懷念那種普通家庭生活的幸福時光!那天任微的女兒遙遙好開心,雖然遙遙吐字還是不太清楚,但她成功了許了自己人生中,有著自己獨立想法的第一個願望:要臺兒童自行車。接下來的5個月女兒她學會了自行車;接下來的5個月她和園區裏的小朋友分享了她的自行車;之後的第5個月她上學了,開始了她漫長的求學階段。

2013年4月任微的女兒遙遙上了幼兒園,婆婆也來奉陽幫忙接送孩子。婆婆有兩個兒子,相差兩歲,大兒子劉子紅在海島鐵路上班,是一名鐵路安全檢查員;二兒子劉子果在奉陽政府上班,是政府一名普通公務員。

婆婆先幫大兒子的女兒帶到了上小學,馬上又來幫助任微帶小孩,婆婆是典型的60年代人,吃苦耐勞的傳統女性,任微很尊敬她。

孩子上學適應後,任微就開始找工作,雖然她已經4年沒工作了,但一想到能跟更多人見面接觸,一起工作,任微很期待。任微期待自己變的更成熟,這樣老公看電視說國家大事和地方見聞的時候,自己就不會像以前一樣只能傻笑默許,不敢說話。任微認為:只要自己見識多了,自己和丈夫兩個人的話題會增多,就會更親密!

任微雖然網上投簡歷未果,但通過丈夫的介紹,5月初她便來到一家地產公司的健身俱樂部上班。這家地產公司的整個樓盤都是辦公樓,出租給各個公司做辦公場所,健身俱樂部是地產公司下屬物業公司的配套服務,給業主們閑暇時間提供健身服務。

園區裏很多一起帶孩子的朋友聽說任微上班了,都問任微是什麽職位啊?她還是招牌式的傻笑回答:“看場子的!羽毛球場!”

任微每天工作的內容是:接聽前臺電話安排每位客人的運動場位,記好酒水及羽毛球等消費品數量,客人結束運動時向前臺報賬,下班前統計消費品數量和打掃5塊羽毛球場地。任微覺得工作很充實,她很開心滿足。

5月中旬的一個周末,任微和同園區的全職媽媽韓伊傑,在園區廣場帶孩子們玩兒。看著兩個孩子一推一座的玩秋千,兩個媽媽便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。

韓伊傑說:“秋天我家孩子就能上幼兒園了,我這幾天在想是回原來的工作單位上班呢?還是在這附近找個工作幹呢?原來的單位工資高些,這附近的工作,我查了一下,工資低但能方便我接送孩子,糾結啊!”

任微把孩子的水壺收到包裏:“你這麽愁幹嘛啊?問問你老公吧,他說哪就哪唄!”韓伊傑白了任微一眼說:“誰像你啊,你什麽事都聽你老公的!”

任微笑著說:“我媽說嫁漢子嫁漢子穿衣吃飯,我28歲前聽父母的,28歲結婚後就聽老公的,有了孩子後,就一心一意好好照顧孩子老公,安穩的過日子,何況他們都順著我,我沒啥要起義的啊。哎呀!聽你的口氣,傑,你要起義啊?”

韓伊傑站起來看著任微說:“起啥義啊?你這什麽邏輯啊?你所有事情都聽他們的,他們可不都是順著你嗎?微啊!你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想法啊?這樣你真的開心嗎?你以後就這麽什麽也不想的過一輩子嗎?”

任微楞了一下,歪著頭說:“你什麽意思啊?我這樣挺好啊!我認真工作,好好照顧老公和孩子。等孩子長大了結婚了,我就和老公回我老家山城縣去,那空氣好,在那跳廣場舞養老,到時候讓我老媽做飯,我做飯做夠了,哈哈哈......”

韓伊傑看了任微一眼,轉頭看了一眼孩子又坐下了,搖搖頭說:“也好,你開心就好!”

任微又招牌式的傻笑道:“你啊!別想那麽遠了,先想想今晚吃什麽吧?我們去超市吧?晚上我想給老公和孩子做點好吃!”傑嘆了口氣,臉上收起剛才的嚴肅認真,微微笑著說:“好”,然後兩人抱著各自的孩子去園區正門等超市的班車。

多年後任微回憶起當時韓伊傑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話,仍會感嘆自己的單純和好朋友的善意!同時耳邊也會想起自己當年常常說的一句話:“我媽就是這麽過日子的,普通平順的過了幾十年,每天認真照顧老公孩子,傻樂到退休,現在和我爸兩個人每天不是健身,就是和老夥伴們打牌,可開心啦!我也要像她一樣!那樣的人生多完滿啊!哈哈哈。”任微常常感嘆自己那時竟然用到了“完滿”這個詞。

任微在新單位工作1個月了,工作職責都熟悉了,因為幹活勤勞又總是傻笑,公司同事也很照顧她,到了飯點,總有2位同事,同時找任微替班換飯。

任微每天路過前臺,看到前臺女生們化妝談穿搭,雖然自己和她們也有共同話題可聊,但總覺得自己與她們之間有著很大的差距。跟她們比任微會覺得自己土氣,於是有一天她回家跟老公說要買些新衣服,想聽聽劉子果的意見,劉子果只是應著不多說話。

任微問劉子果:“老公,你說我穿什麽樣的裙子好看啊?我買什麽顏色上衣適合我啊?”劉子果總說:“都行,隨便。”結婚4年來,任微聽到老公說的最多的話就是“都行”、“隨便”、“到時候再說”。

任微想跟老公說:“你是我老公啊!你要幫我挑,要幫我買嘛!”。她正猶豫要不要提要求的時候,孩子跑過來要點讀卡,於是任微在電視櫃裏,拿了點讀卡和點讀筆帶著孩子進了臥室。而此時的劉子果只是挑眉看了她們一眼,就繼續看他的官場小說。

任微以前問過劉子果官場小說好看嗎?劉子果只是說仁者見仁,智者見智,讀書總沒錯;任微以前也問過劉子果工作難嗎?劉子果也只是說:“你不懂。”就回避了。

任微總覺得劉子果在自己生完孩子以後就變了,她心理隱隱不安,任微總檢討自己:是不是自己坐月子的那一個月,自己因為激素的問題總發脾氣和哭,劉子果覺得自己不像以前那樣順從可愛了呢?是不是不像熱戀時那麽喜歡自己了呢?

因為劉子果的越來越沈默,任微就想方設法的討好劉子果,不讓他幹任何家務活,讓他回到家自由看書或陪孩子玩,想怎麽樣就怎麽樣。

任微家是80平米的覆式,一樓是衛生間、廚房、客廳和一間臥室,二樓是兩間臥室和一個衛生間,其中一間臥室連著一個小書房。晚上任微和孩子在樓下休息;劉子果在二樓連著小書房的臥室休息;婆婆在二樓的另一間臥室休息。

劉子果一直不讓孩子爬樓梯,怕孩子爬樓梯有危險。所以孩子很少去二樓,只有劉子果高興的時候會來一樓陪孩子玩兒一會。

一家4口就這樣平靜的生活到了6月初,這天任微坐著單位每年體檢的車,來到了奉陽302醫院做體檢。抽完血後做乳腺彩超時,大夫一直在用機器反覆的檢查,檢查了很久後關心的問:“妹妹,你以前檢查過乳腺嗎?”

任微回說:“沒有!”大夫皺著眉頭說:“那你去奉陽醫大再覆查一下乳腺吧,我看你這有個小包,我也看不太準,讓醫大的大夫幫你再好好查查吧!”

任微雖然不太明白,但還是被大夫奇怪的態度嚇到了,她馬上穿好上衣,出了B超室給劉子果打電話,說:“302的大夫要我去醫大再做B超查查,說一定要再覆查,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?老公。”

劉子果原來懶懶的聲音聽完也變得急迫了,說:“好,我馬上請假,你在302醫院門口等我。”

兩人開車來到了奉陽醫大,一個年輕的外科大夫看著檢查完的結果說:“你這個腫物說不好,數值看著沒有什麽問題,但形狀不好。需要手術切除並做病理,你住院吧,盡快手術。”

任微聽完就懵了,她從沒住過院,此時自己也不痛不癢的,為什麽要這麽輕易的要被大夫收住住院?任微說不上來的害怕,也不知道該怎麽辦,她望著劉子果。劉子果馬上回應大夫同意住院。

劉子果一改以往安靜的態度,問了大夫住院的程序和住院後的治療安排。任微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問什麽,就被劉子果和大夫安排了病房。晚上劉子果帶著任微在醫院附近吃了面才開車回家,到家時已經晚上8點了。

任微剛開門,女兒就抱著新玩具開心的跑到門口,奶聲奶氣的“爸爸、媽媽”叫著。任微看著孩子,努力的甩了甩頭,心裏想:“沒事的,做個小手術而已。”然後抱起孩子,和孩子進屋玩了起來。劉子果到家跟自己的媽媽和女兒打完招呼,就去了衛生間,任微知道他在裏面待了很久。

多年以後,任微仍然為劉子果的顧慮而悲傷。她悲傷的是劉子果沈默的態度!他不願意去和自己的妻子訴說自己的困難,不論經濟上的還是心理上的。

第 2 章

爆滿的醫大,很多病患等待結果是很慢的,但醫大對任微的檢查倒是出奇的快,住院第二天,任微早上抽完了血,就去公司請了假,下午回到醫院做了3項檢查,住院第三天上午又做了2項,下午休息完,晚上正準備回家的時候,大夫來到病房商量了手術的日期。

正式入院的第五天,任微就進行了手術,手術前任微認真的聽了,大夫講的術前準備和手術時的突發情況及應對辦法,大夫也簡單的普及了一下乳腺手術的註意事項,最後大夫還是讓任微和家人回去再提前商量一下,如果腫物不好是選擇全切還是保留一部分。聽到這兒全家人都陷入了沈默,沒人再說話話或問大夫問題,大家都刻意回避著這種可能性。

2013年6月6日,周四,那天下午任微一直強迫著自己,做各種歡笑動作和笑話來娛樂大家,她怕看到父母和丈夫擔憂的表情,她用盡渾身解數來讓大家放松。

可能是慣性吧,直到被推進手術室裏,任微也在笑著說著東北笑話,手術室裏面1個主刀大夫、1個麻醉師、2個護士、1個助理大夫都誇獎任微勇敢。任微順著這誇獎,同意並簽字了先局部麻醉切除病竈。

只有任微自己知道,局麻手術時她心理有多恐慌,那漫長的半個小時就像一個世紀一樣難熬。雖然2個護士和1個助理大夫一直在和任微說話,談著工作談著育兒,他們問任微很多輕松的問題,來轉移任微的註意力。

當手術刀在任微身體上劃著的時候,只有任微自己知道心裏的慌亂;看著冒出的白煙,只有任微自己知道心裏的急迫;護士不停的拿著新的棉花在任微身體上擦血的時候,只有任微自己知道內心的閃躲。任微高估了自己,她以為自己能清醒著做手術。可是她卻用盡了所有勇氣在抵禦這種煎熬!

半個小時後,醫生縫合了刀口,並笑著說:“我照著你的乳暈縫的半月形,過幾年疤痕就淡了看不出來。你在這休息一會吧,別急啊!現在腫物拿去做小病理了,你再等20分鐘,沒問題咱就可以出去了,你要是累了就閉上眼睛睡會兒,我們看著你!”

任微沒有跟任何人提過,自己是怎麽熬過那20分鐘的,也是沒人想去關心過。那時她強迫著自己什麽都不去想,她就那樣靜靜的躺著,她努力自己安慰著自己不要害怕,盼望著時間快些流逝,盼望著一切可以恢覆正軌,憧憬著過去平淡的生活。

大夫終於進來了,他擺正了任微的頭,低著頭看著任微的眼睛,說:“我才知道我倆一樣大呢,都是82年的。”任微也許是安靜久了,慣性的又說不出話了,她只能直勾勾的看著大夫,等著他下面的話。

“對不起,病理出來了,結果不好,我剛才也出去找了你父母和你丈夫,讓他們研究一下,是選擇全切還是保乳,他們說想讓你來選,你想想啊,有什麽問題現在可以問我。”

任微再也忍不住了,她大聲的哭了起來,淚水就像擰開的水龍頭,噴湧而出,她想擡起右手擦眼淚卻發現右手被固定住了擡不起來,而此時她的另一只手也沒了力氣。

大夫坐在任微頭邊的凳子上,拿著一塊布靜靜地幫任微擦著眼淚,又過了兩、三分鐘,大夫輕輕拍著任微的額頭說:“別怕,先別怕啊!”此時的任微只能拼命搖著頭說: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......”

任微此時想用所有的力氣把聽到的話搖出腦袋,想把所有的思想搖出腦袋,她想睡覺,就是想睡覺,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,什麽都不用去想了,什麽都不用去面對了,也能把這討厭的淚水止住。又過了幾分鐘,任微哭的沒了力氣,身體不再抽泣只有眼睛依然流著淚水。

大夫告訴旁邊的助理大夫幫助任微深呼吸和擦淚水,就出去了。又過了一會他回來了說:“你家人幫你簽字了,他們決定保乳,接下來我們要全麻了,你別怕,睡一覺就好了。”

任微淡淡的點著頭,淚水仍然止不住,這時換了一雙擦眼淚的手,他在任微的口鼻上放了一個透明的呼吸器,說:“呼吸,慢慢呼吸,你叫任微,是吧?你聽到我說話了嗎?任微......”

任微覺得自己睡了很久,感覺自己躺在一個軟綿綿的地方,有溫暖的陽光照射著自己的身體,身體有時感覺很重,有時感覺很輕。這時一個女聲大聲的問:“你叫什麽名字,說你叫什麽名字?”

任微機械的回答:“任微”。那個女聲接著說:“好,這個醒了,推走吧。”

任微感覺身體在前進,眼前的一排燈光在向後移動,然後她進了電梯,又進了病房,再後來就是好幾個人把她平擡起來,放在了另一個床上。

有人給她蓋好被子,再有人給她鼻子插好管子後,任微聽到旁邊一個蒼老的女聲說:“女兒啊,別睡啊,大夫說4個小時不能睡啊,你睜開眼睛啊!”

周圍有人說不能用枕頭,有人說快用棉簽擦擦她的嘴巴等等,嘈雜的聲音一直在影響著任微的睡眠,任微覺得煩就偏過頭去,可是總有人正過她的頭,調整著她鼻子上的呼吸管,任微朦朧的煎熬了很久,直到那個蒼老的女聲又說:“任微啊,你可以睡啦!4個小時過去了。”任微突然覺得很輕松,她呼呼的睡去。她想著:就這麽睡吧,不醒來也沒關系!

任微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腦子清醒了很多,她看見陽光照在她身上,近視眼的她看不清遠處的人,但能感覺到身邊有人在照顧自己,她喊了一聲:“老公!”

這時劉子果出現在她眼前,任微說:“頭太矮了!”劉子果馬上給任微墊了枕頭,並問:“餓嗎?渴嗎?”任微點了點頭。

這時任媽媽也出現在任微視線裏,說:“小米粥有些涼了,我去打些開水燙一燙,馬上好啊!”

任微問:“我的眼鏡呢?”劉子果拿出眼鏡並幫任微帶上,任微看到父親背著手局促的站在床尾,他沒有說話略微彎著腰,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的臉。

任微不敢對視父親的眼神,轉頭看著劉子果,當看到劉子果眼中的紅血絲時,她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。劉子果忙用毛巾給任微擦眼淚,說:“不哭,沒事的,不是大事,一周就能出院了,出院了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,怎麽樣?”

任微點著頭抓著劉子果的手,這時任媽媽進來了,任微趕快破涕為笑說:“你們都站著幹嘛?坐啊,爸、媽,你們累的話就回去休息吧,我沒事了。”

任爸爸終於沒忍住,問道:“任微,你還疼嗎?”任微大聲的回答:“不疼,竟然不疼呀,現在的科技科真是發達,哈哈哈。”

雖然在她大聲說話的時候扯著胸右側的刀口很疼,但任微仍然忍著疼笑著。任媽媽說:“那就好!”

任微喝完了粥,催著老公帶著父親回家休息,兩個男人走後。任媽媽怯怯的又問了一遍:“女兒,你疼嗎?昨晚剛手術完大夫不讓睡覺的時候,你總喊疼。”

任微驚了一下,咧開嘴笑著說:“不疼啦,你別擔心,昨晚疼現在已經不疼了!媽!你也累了,來我床邊躺一會吧。”

任微往床邊挪著屁股,偏著身體,腿邊讓出了很多的地方,任媽媽躺在任微腳邊,估計是累壞了,一會就睡著了。

接下來的幾天都是任媽媽照顧任微的飲食,任爸爸配合。劉子果只是在家裏和醫院之間跑跑腿。劉子果每天都能回家安穩的睡上6、7個小時。多年後任微仍然深深的自責,那時真是委屈了自己的媽媽,自己自從結婚有了孩子後,真是對自己的父母考慮不周,那份愧疚一直留在任微的心裏。

手術後第七天,劉子果給任微拿來了新的睡衣、睡褲,任微剛想問:不是馬上要出院了嗎,為什麽換衣服?還沒等問出口,劉子果便解釋說:“我們單位領導問了我最近總請假的原因,我說了你的病,單位領導很重視,說今天要來看看你,他們來了以後啊,你可以不說話,沖他們笑笑,在床上躺著就行啦。”

任微低聲說:“好。”生病後的任微更懦弱卑微了,她更害怕劉子果嫌棄自己了!

任微換好新睡衣不久,劉子果就下樓迎接自己的同事及領導了,過了一會病房裏來了11個人,每個人笑吟吟的走進來,跟任微和任媽媽打招呼,還有一位女領導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,拉著任微的手說著很多安慰的話,任微感動的也掉了眼淚,剛想說些安慰的話時,劉子果就打斷了兩人,說:“謝謝,陳主任的關心!任微現在好很多了......”

聽著他們對於任微來說陌生的客套對話,任微的眼淚最終也停了下來。11個人都和藹的按著順序說了些安慰的話。他們自動站成兩排,前排站了3個人,後排的8個人因為病房小緊挨著在床腳墻邊站著,時而看著任微和劉子果,時而看著前排3個說話的人,微笑著點頭。

半個小時後,11個人一起離開了,他們帶來的水果、牛奶等禮物都放到了窗邊。11個溫柔又陌生的人走後,任微覺得自己哭笑的很累,就睡著了。

手術後第八天,劉子果辦了出院手續,開車帶著任微和任爸爸、任媽媽回了家,任微回到家,看到女兒的時候開心的張開了雙臂,但婆婆還是阻止了孩子要擁抱的需求,她跟孩子耐心的解釋:“媽媽身上有傷,過幾天好了才可以抱。”看著孩子由高興變失望的表情,任微很難過!

任爸爸和任媽媽兩位老人又住了兩天便回了老家。任微4人的日子又回到了從前,任微只請了14天的假,雖然傷口還沒拆線,但任微還是像往常一樣上了班,白天上班的時候任微很註意,晚上回家跟女兒玩的時候也很註意。

又過了十天,任微去醫院拆了線,醫生檢查了刀口說沒事以後,任微蹦了很久的神經終於松懈下來了,她回到家很開心,和女兒玩起了久違的小游戲,晚上還和婆婆一起燒了紅燒肉鵪鶉蛋。4個人吃完了晚飯,又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電視,久違的生活讓任微忘記了手術的傷痛。

睡前婆婆帶女兒去洗澡的時候,劉子果拉住任微的胳膊,來到了一樓臥房說:“任微,你該到時間化療了,明天你就跟公司請假吧,咱們去醫院辦住院手續,然後化療。”

第 3 章

任微聽完劉子果的話,昏昏沈沈的應著,心理莫名的害怕,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已經陷進了一個泥潭,無法脫身,任微的腳已經不能動彈了,她覺得好危險啊!

任微內心呼喊:老公,你能仔細講講我的病嗎?能和我好好談談我們的未來嗎?能讓我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麽嗎?我心理還需要準備些什麽嗎?我不想這樣一會輕松一會緊張的過日子,太難受了!

面對未知的未來,任微表現的很恐慌,眼神期待的看著劉子果,手使勁的拉著劉子果的胳膊,但劉子果說完剛才的話就沈默了,他另一只手擡起推開了任微的手,沒解釋一句就出去了。

任微害怕的跟著劉子果,進了衛生間,看到劉子果要幫婆婆一起給孩子洗澡,她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,她默默的退了出來,來到客廳走來走去。等孩子洗完澡被婆婆抱進房間睡覺後,任微仍然在客廳裏等著劉子果。但劉子果給孩子洗完澡後,自己又洗了澡,他路過客廳時,雙手拿毛巾擦著頭上的水,沒有看任微一眼,直接上二樓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。

劉子果的沈默讓任微很害怕,她再也不敢多問問題和多說話了,連婆婆問自己想吃什麽時,她都不敢像以前一樣具體的回答,只是說:“什麽都可以,您隨便做吧。”面對劉子果的逃避,任微也把自己縮了起來。

第二天去公司請假,部門領導問任微總請假的原因,任微沒多想就如實回答了:自己得了惡性腫瘤。部門領導聽完驚呆了,但也迅速的給了任微假,說:“可以請假的,你要想現在就回家休息也是可以的,你以後可要多註意身體啊!”

但任微還是堅持幹完當天的活再休息。工作到下午的時候,HR李經理親自來找任微談話,李經理在小會議室裏,說了很多自己的無奈和公司的規章制度。任微懵懂的出了會議室,腦袋空空的只是得知了自己被辭退的消息。

李經理很多話題轉變的太快,先是關心任微的家庭生活,然後又拔高到人生意義,又莫名其妙的轉回到了工作,任微被帶著話題,不自覺的就說了很多自己的實際情況,後來竟甘願的答應了他的辭職要求。

任微意識到自己馬上要失業了,哭著給劉子果打電話問該怎麽辦?人資助理還等著任微去簽字。劉子果卻說:“你的工作是我的領導幫忙介紹的,就先這樣吧。這樣也好,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!放心在家休息養身體多好啊,簽字回家吧!”

任微聽從了劉子果的話,默默的去人資辦公室簽了字,她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場地收拾了水杯、坐墊等,在同事們錯愕沈默的表情下,早早的離開了公司坐地鐵回了家。回到了家裏任微覺得很累,就回屋躺下了。

晚上劉子果進了任微臥室,坐到床邊安慰道:“挺好的!孩子上學時你就好好在家休息,我也放心些!”

見任微不說話,劉子果起身想出去,任微喊住了他:“墻倒眾人推就是這個意思吧?”劉子果轉身說:“你別瞎想啊,現在你最重要的就是養病,其他的都不重要!”

任微一邊掉眼淚一邊坐起來問:“我怎麽了?劉子果,你告訴我我怎麽了,我哪兒都不痛就去醫院做手術了,手術的時候醫生說腫物不好,就切了我一半的右乳和腋窩淋巴,我終於出院可以上班了,你卻突然告訴我要化療。我跟公司請假說了我的實情,我就被辭退了,我做錯什麽了啊?劉子果,你告訴我,我錯在哪了啊?這一個月來,我忍著疼、我壓著內心的害怕,就得到這樣的結果嗎?你能跟我說說這是為什麽嗎?啊!老公!”

劉子果看著任微,坐在任微身邊,拉著任微一起躺下,拉好被子蓋上說:“沒什麽的,你現在心情不好,可以理解,過一陣就好了,事情總會過去的,來,別想了,睡覺吧,睡醒了咱送孩子上學去!”

在說到“事情總會過去的”的時候,劉子果加大了聲音。任微沒聽到合理的解釋,轉過身去背對著劉子果,強迫自己睡覺,任微想給自己的委屈找個合理的理由,可是劉子果始終沒給她,就這樣讓任微一直忍著、憋著。

劉子果待了幾分鐘還是什麽也沒說,見任微不理他就出去了。多年以後任微回想起當時劉子果的行為,仍然嗤之以鼻,一個沒有勇氣卻又自負的丈夫,按壓著妻子的情緒不讓她疏導,讓本已悲哀的事情在負面情緒裏不停的發酵。

接下來的日覆一日才是任微真正的噩夢,任微就像一個車輪子,不停的被別人推著往前走,她渾渾噩噩的頻繁住院出院,打針吃藥。她還算美麗的身體被藥物催的腫了起來,胖了二十幾斤。

任微自己找到了大夫,了解了自己的化療情況:一共6個療程,21天一個療程,每個療程要打3天點滴。再問其他,大夫只是說已經跟家屬說完了,沒特殊事了。並叮囑著任微要輕度鍛煉,註意保暖不要感冒,有任何不舒服要馬上來醫院。

任微的身體雖然每天被家人關心照顧著,但一天中也只有很短暫的時間裏,有家人有時間來和她說話,長時間裏她就靜靜的躺著,看著天花板看著白墻或者昏昏沈沈的睡著。她能理解家人對於突然到來的災難的逃避。她也逃避,她也不想承認自己就是家裏的災難。

任微最終選擇什麽也不想,就讓自己像個車輪子吧,有人推就繼續往前走去。

第3個療程結束後,任微的頭發開始瘋狂的掉,她的長發不敢再用發梳,於是她剪了短發,但還是每天不停的掉。任微不敢照鏡子,因為頭頂的頭發已經掉光了,露出了頭皮,她不敢想象一個女人:頭頂禿著,臉脹著發黑是什麽樣子。任微不照鏡子,也更不說話了。

每一個療程結束後的第一天,任微都是昏睡,第二天到第五天只是吐,吃什麽吐什麽,喝水都吐,以前任微最喜歡的洗手液也不敢再用,因為聞到那個味道她也會吐;以前任微愛吃的東西都不想再吃,雖然吐成這樣,但任微被藥物催的還是胖胖的、黑黑的。

身邊的任爸爸、任媽媽、丈夫和她說話越來越少了,女兒也忙了起來,她學了舞蹈和畫畫。看著大家都忙碌著,任微忍著難受,仍然還像以前一樣每天招牌式的傻笑幾次,因為任微知道,現在的她除了傻笑也不能再為家人做什麽了,她就這樣傻笑著、傻樂著希望6個療程趕快過去。

第4次化療結束後回到了家裏,任微用水腫的手指,摸著自己麻木微微刺痛的身體,在劉子果的攙扶下,輕輕的躺在了床上,忍著枕頭上些許汗味引起的嘔吐感,她拉住起身要出去劉子果說:“老公,我不想再去醫院了,我受不了了,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